我本是前朝公主,国破后,带着族人受北疆镇北侯府暗中庇护。
我与侯府世子燕朔风定下白首之约,却害他侯府满门一百二十多口被灭,八万将士惨死。血染边疆的那一天,我成了摄政王纪昀最宠爱的溪夫人。
燕朔风身受百刀,几近残废,带着滔天恨意斩断同心结,发誓再见必将我挫骨扬灰,要我血债血偿。
八年后,他复仇归来,踏平摄政王府,掘地三尺,却寻不到我的踪迹。
可他不知道,我早已被制成人皮灯笼,化作他日夜抚摸的香炉,融进他触手可及的血玉雕像里……
……
“公主……您说过要等燕将军的……他,他起兵了,就快打进来了,您再等等……”小婵扑倒在石床边,看着我毫无遮蔽、伤痕累累的身体,声音嘶哑,全身颤抖不止。
徒劳的挣扎。
我费力地……呼吸。每一次呼吸,都像有无数把刀,在残破的身体里进进出出。
左手,只剩下光秃秃的腕骨,在空气中突兀地伸着,像一截枯枝。
右臂,血肉模糊,白森森的骨头,从绽开的皮肉中刺出来,触目惊心。
后背,火烧火燎……整张皮,都被剥了去,黏腻的血水,一滴滴,落在石床上。
右腿……空荡荡的,膝盖以下,什么也没有了。
所有的伤口,血淋淋的敞着。
“没用的……小婵……”我努力扯出一丝笑,想安慰她,可牵动了脸上的伤口,疼得我直抽搐,“别……哭……”
每个字,都像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血沫,带着浓重的铁锈味。
“公主……您还有燕将军啊!他……他还不知道您受的苦,不知道您……”小婵急切地想说什么,却又哽住。
燕朔风……
这个名字,像一根针,狠狠刺进我残破的心脏。
我猛地一抽搐,更多的血,从伤口涌出,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地面。
“公主!”小婵吓得尖叫,手忙脚乱地想按住我的伤口,却无从下手。
公主……
因为“公主”这个称呼,我恍惚了。
我曾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啊……
我在北疆爱上了那个骑在马上,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。
我们一起狩猎,一起练剑,一起在星空下许下誓言。
可现在,一切都成了奢望。
我好像看到他了,他策马而来,带着熟悉的笑容,英俊的脸上,满是阳光。他向我伸出手,似乎要将我拉上马背……
“朔风……”我呢喃着,伸出残缺的右手,想要抓住那虚幻的影子。
“公主!您在叫燕将军?奴婢这就去……这就去找他!”小婵像是抓住了希望,猛地起身,就要往外冲。
“别去!”我猛地抓住她的衣角,指甲……不,我已经没有指甲了,我用残缺的手骨,死死扣住她的手腕。“找不到的……”
摄政王府,纪昀那个恶魔的囚笼,固若金汤。
更何况……
小婵愣愣地看着我,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。
也好,不见也好。
我苦笑。
一百多口顾家人的性命,八万将士的亡魂,这血债,我如何还得清?
他恨我,是应该的。
“小婵,答应我……永远……不要告诉他真相……”我说得艰难,每一个字,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血沫。
“公主……”小婵的眼泪,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我的脸上,冰冷,绝望。
“求你……”
小婵哭着点头。
也好,我闭上眼,脑海中却全是燕朔风的影子。
要是能死在他的怀里,该多好……
每次依偎着他,他胸前都带着我送他的血珀,我颈上带着他送我的狼牙,那是我们彼此守护的承诺。
我的右手,只剩下一根小指,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口……
空的。
什么也没有。
小婵似乎明白了什么,她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,打开,颤抖着手,将里面的东西,缠绕在我的小指上。
冰凉的触感。
是半截同心结。
当初,我用我俩的头发和北疆红蚕丝,亲手编的。
他被贬流放时,曾一剑斩断。
我偷偷捡了回来,重新编好……可只找到了狼牙,血珀,不见了。
我不怪他,一点儿也不怪他。
我心疼他。
我用最后一丝力气,将同心结紧紧贴在胸口,感受着那微弱的,几乎不存在的温度。
仿佛,又回到了他的怀抱。
真好……
黑暗,彻底将我吞噬。
“公主——!”
小婵撕心裂肺的哭喊,越来越远……